【Story】于是，我变成了魔法少女

"更新至 Chapter 1。"

【0】

“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

某天下班的路上，一只白色的不明生物突然挡住了我的路，红色的眼睛人畜无害地盯着我。

我环顾四周，空荡荡的破落街道里只有几个匆匆路过的路人。大家都很忙，没有人会把紧张的时间留给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哪怕那个陌生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像是兔子又不是兔子的会说人话的奇特生物。

“魔法少女？”这个名词有点点陌生，我印象里这个名词只在大灾变前的文艺作品里出现过。

那只不明生物对我的反问句也有点纳闷：“你不知道魔法少女？”

“不知道。”我如实承认，而后尝试绕开这个奇怪的家伙，“我要回家了，可以让一下吗？”

听到我的话后，不明生物倒吸一口冷气——我很难想象一个不是人的生物竟然能做出如此人性化的动作——而后向右一步，再次挡住了我：“现在是公元几几年？”

“公元？这个纪年法好像是三百岁前的东西了。”我端详着脚前的不明生物，在思考把它一脚踹开会不会造成什么意外的后果，“三百岁折换成过去的时间单位，大概在三百到六百年左右？”

“哦不——”它发出悲嚎，“我好像穿越错时间线了——”

我从它身上跨过：“借过——”

现在是秋天。道路两旁的林木干巴巴的，像是死了一般。这片街区落寞已久，冰冷的混凝土楼房早已人去楼空。墙面上无力地垂着褐黄的爬山虎。越过不明生物向前走去，我猜这些植物大概明年便会尽数枯死。两年前我从这边路过时，这里虽然算不上热闹，但勉强还算是有人活着的模样，至少街面尚有几处橱窗玻璃还没破碎的店面在苟延残喘着。直到去年，“心伤”引发的大火抽走了街道的最后一口气——于是它变成了现在这样。

“等等——”身后传来了那只不明生物的呼声。但我不敢驻足。大灾变后，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撞上心伤的会不会是自己。

匆匆在街角转弯，冰凉的空气忽地一热，半个燃烧着的街道突兀地闯入我的视野里。炽白色的火舌飞速地沿着干枯的街树以及死去的楼房向我吞噬而来，透过那迷蒙的火焰，我能隐隐约约见到不远的人行道上蜷缩着一个燃烧着的人影。是的，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撞上心伤的会不会是自己。

我真是个乌鸦嘴——我想。

在焰浪铺天盖地地向我卷来时，我回头看向那只跟在我身后的白色不明生物，此刻它的神情像极了一个被面前的场景吓傻了的人。它的神情勾起了我那尘封已久的记忆，让我想起了我曾经拥有过的种种情感——那本该是人的本能，却因为大灾变后所有人类染上的病症“心伤”而不得不尘封的事物。鬼使神差地，在火焰即将吞噬我的一刹，我对着那双红色的眼睛念出了那句话：

“我不想死啊。”

于是，在公元纪年的三百岁后，我成为了魔法少女。

【1】

成为魔法少女意味着什么，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在化身为魔法少女的那一刻，如同巨潮般的狂风以我为中心向外旋展，缓缓推开了在四周肆虐的亮白火舌。我贪婪地呼吸着灼热的空气，像是溺水将亡的人突然回到岸边。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里，那颗过去残破无力的心脏正伴随着我的一呼一吸不断搏动着。陌生的情绪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酸涩、灰心、舒爽、开心、闲适、绝望......似乎有什么死去的东西正在从我的身体里逐渐复苏，我像是在复活，又像是被撕扯着向死亡坠去。

心伤——这个自大灾变以后笼罩在所有人类身上的诡症，它的发作毫无征兆，而当感染心伤的人病症发作时，便会自他的心口燃起如同幽灵一般的白色火焰，而后快速地点燃病发者身周的一切。这种火焰无法被水熄灭，能够燃烧所有介质直到它自行熄灭。但它在我引发的飓风中，竟然渐渐偃旗息鼓，滔天的焰浪被吹散成了一簇簇的火丛，淅淅沥沥地从空中落到声势渐消的火场上。火焰的源头——在我成为魔法少女前隐隐约约见到的那个蜷缩的人影——已经变成亮白色的灰烬。一阵火风吹过，勉强能认出来是人形的灰烬骤然崩散，四下燃烧的噼啪声里，陌生的可怜人在这世上的痕迹就这么湮灭了。

我莫名觉得难过。

“真是奇迹啊——”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我脚下传来，我低头，对上了那双红色的眼眸。“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魔法少女。”白色的不明生物如是说道。

它的措辞让我联想起了阅读过的大灾变前的网络文艺作品，在那些作品里，只有没有诚信的黄毛人物才会轻浮地使用“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XX”去夸赞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个......你好？”

“不可思议......真的是奇迹。”它似乎陷入了某种宗教式的热忱，绕着我打转，“许愿机建立在形式语言能够正确被解析为它所处于的无穷概念的实现层级上。理论来讲，这个宇宙的熵已经达到了形式语言无法厘定现实概念的阶段，而你却成功地与我缔结了契约，并且让许愿机正确地将预设的契约映射到了对应的实现区间上，这个概率相当于一只原始猴子在打字机上乱按打出了一篇五十万字的史诗巨作。我的天呐，魔法少女是奇迹，你是奇迹中的奇迹。”

“......你好？”

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从梦中醒来的神情：“啊，你好，与我缔结契约的魔法少女。”它伸出前爪，微微垂首，似乎是在向我行礼：“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玛拉，来自于另外一个宇宙。”

“另外一个宇宙？”

“如果我只是穿越错了时间线，而不是穿越错了宇宙的话，那么按照我来前阅读的关于你们宇宙的资料而言，你可以认为我是来源于另一个宇宙的。”它严谨地说道，那种宗教般的神情再次出现在了它的脸上，“让我用你们宇宙所处的知识体系来构建描述的话，那么大概就是：我所处的宇宙和你所处的文明的可探知宇宙之间存在着巨大物质间隙，这种间隙所扭曲的时间以及扭曲的基础物质规则带来的差别可以认为是两个不同的宇宙。不过你不必在意这些差别，请你相信，我永远是魔法少女最可靠的伙伴，最知识渊博的解惑导师，永远忠诚，永远不会背叛。”

我沉思片刻：“也就是说，你不是童话里的妖精、契约兽，而是外星人，还是个找魔法少女签合同的外星人？”

“不是找魔法少女签合同。”它严肃纠正，“是找到命中注定要拯救世界的少女，与她签订契约，让她成为魔法少女拯救世界。”

听着它的话，一种荒谬感伴随着沮丧的情绪再次冲刷起了我的意识。我环顾四周，火势已经微乎其微，而原本还算破败的街道已经被燃烧殆尽。心伤引发的火焰不像是普通的燃烧那样，会留下物质碳化的残骸，而是会直接将原本的事物转化为亮白色的、会随着时间挥发的灰质。因此，我面前的街道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原本存在的将死的树木、路牌、电线杆灰飞烟灭，路面的柏油几乎被烧穿了，大块大块的洼洞里裸露着当初铺路的路基，路边的废弃楼房低层直接被抹去了向街的墙面，整个世界似乎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伤口，狰狞而又怪异。于是我向它开口问道：“那么，你知道心伤到底是什么东西么？”

“心伤？我并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是你们的文明对于一种心脏病的称呼么？”

“就是你刚刚看到的白色火焰。按照混沌定义学来讲，它是一种现象——虽然我们大多数人觉得是一种疾病。”我试图用我过去接受的基础教育里的定义向它解释，“心伤是一种大灾变后所有人类身上都会发生的燃烧现象。当心伤发生时，心伤的发源者会首先感受到心脏的剧烈疼痛，而后从心口开始会产生亮白色的火焰，最后这种火焰会从发源者迅速蔓延到周围一定空间。心伤的燃烧会直接摧毁燃烧空间内的所有事物，直到燃烧结束为止。”

玛拉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概念灾害。”

“概念灾害？”

“当宇宙的熵增加到一定程度时，在原先低熵条件下通过观测锚定的规则便会因为熵增而扭曲。这种情况下，对于尝试使用形式语言去精准构建规则体系的文明而言，所有不符合原先规则发生的灾害现象都可以被归并为概念灾害。”它似乎在斟酌措辞，“简单来讲，这是因为熵增而发生的自然现象，是你们所处的宇宙的规则变更而造成的灾害，但是熵增的无序性造成了观测的黑盒性质，因此我无法讲清楚它的具体机理是什么。”

我明白了它绕来绕去的话中的意思：“也就是说，世界变了。然后你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不不。概念灾害是可以被解决的。因为规则本质是观测者确定下来的一种普遍规律。概念灾害，只是因为宇宙的熵增长到的阶段使得物质界诞生了原先不可能出现的现象。因此，只要我们有办法扰乱熵，消解概念灾害诞生的熵的层级，那么概念灾害便可以被消除。”它突然睁大了那双红色的眼睛，兴奋地盯着我，“而魔法少女就是能够冲击宇宙的熵的存在。你可以拯救你的世界。”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玛拉的话让我想起刚才我无意掀起的风浪竟然熄灭了心伤的火焰——心伤的火焰被外力扑灭，这是原先在我所认知的世界里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于是我向它问道：“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爱、热情与希望。”玛拉用唱诗的腔调跟我吟诵道，“魔法少女的力量来源于一切正向美好的情绪，只要你永远抱有祈盼之心，那么你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当你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么你便可以向世界许下愿望，从而改变宇宙因为熵增而变异的规律——关于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从你跟我签订契约后展现出来的力量来看，你是我见过的力量最强大的魔法少女，你离拯救世界的距离估计只有一个指尖——”

“——是么？”我打断它，“爱、热情与希望？为什么我只能感受到迷茫、悲伤与绝望？”

成为魔法少女后，无数混杂的情绪不断地冲刷着我的全身。过去二十余年被遮盖的情绪是如此繁杂，但我能够确信这些情绪中，爱与希望的比例像是海上的一朵浪花，更多的则是苦涩与沮丧。忽然一阵疼痛从胸口传来，我低头，只见我的左胸靠近心室的位置燃烧起了一朵白色的火花。

“哦不。”我听见玛拉这么说道。

To be continued...

【END】